燕子没上小学时，陪爷爷奶奶住在乡下。一天，奶奶买十几只鹅崽回来。“燕儿，你给奶奶看小鹅好么？”四岁多的燕子很高兴地答应奶奶，放下手中的石子儿，来到了绒嘟嘟的小鹅身边。燕子肉乎乎的手抚摸着鹅儿。一只只嫩黄色的小鹅，相互招呼着，似乎在说：“我们到了新地方，要乖一点哦。”

小鹅特认人，才几天，燕子早晨一起床，鹅儿们就抬起小脑袋张着嘴巴叫她。燕子马上找来萝卜叶儿剁碎，撒在它们面前。燕子看到一只最小的鹅，总在一边畏惧地站着。燕子把碎叶子放手心上，送到这只鹅嘴边，小鹅很高兴主人的怜悯，一会小脖儿便吃得鼓了起来，轻轻叫：“我吃饱了，吃饱了。”

奶奶家离幼儿园才一里来路。燕子上学就赶着小鹅也去，把它们放到教室外面的草坪里，自己就坐在教室里听老师数数、叠飞机。一下课，燕子第一个冲出教室，忙看草坪里的鹅，她看得可起劲了。有时候就抱着小凳子过来，手托着圆嘟嘟的腮，静静地看小鹅吃草。时间长了，草坪里有好多鹅粪了，燕子心怕老师和同学嫌弃，就折两根小枝做筷子，在地上夹鹅粪，一下课就来捡，边捡边数1、2、3、4、5……

四个月过去了，小鹅们都变成了大鹅。奶奶说快过年了，要把鹅卖了，去买些过年的东西。燕子特难过。后来爷爷奶奶商量，留下那只刚生蛋的鹅，明年用来孵鹅崽崽。留下的刚好是买回来时那只最小的鹅，长大了还只有它最漂亮。燕子一直叫它‘尾巴鹅’。

转眼到了春天，阳光很暖，尾巴鹅开始孵育它们的小鹅宝宝了。燕子天天好奇地蹲在草窝边看，有时还用手去摸摸窝热不热，有时又拿出蛋来照照变什么样了。尾巴鹅也只准她来到身边打扰。其他的谁靠近它就跟谁急，又是狂叫，又是伸出长长的脖子用嘴来夹。奶奶说鹅的牙齿可厉害了，谁惹它不开心，它只要嘴巴一夹，那肉便青紫肿痛，皮肤嫩的马上能被夹出血来。燕子很荣幸尾巴鹅的信任，就把这要当妈妈的鹅照顾得特好，连自己碗里的饭菜、手里的食物都要分给它一点。

过了二十多天，一只只鹅宝宝出来了，毛湿湿的，丑丑的。但等毛毛一干，丑丑鹅变成黄绒绒的，别提多可爱了。那只了不起的鹅妈妈，用嘴亲亲这只拱拱那只。燕子看着，乐得饭都忘了吃，忙着喂鹅妈妈，又忙着逗小鹅宝宝。有时忍不住把鹅宝宝放手心捧着，用嘴亲得“叭叭”响。

又过三四个月，鹅妈妈的宝宝们长大了。奶奶说：“哪天杀只鹅犒劳一下燕子，书没读得好，鹅倒看得不错。”燕子听后，急了，说：“奶奶，我不吃鹅，你们也不要吃鹅。如果真不喂了，把它们卖掉好吗？但一定要留下鹅妈妈！”燕子说着，泪都流出来了。

奶奶照燕子的话，把长大的鹅崽崽都卖了，留下鹅妈妈。

第二天燕子上学，冷清清的。以前都是鹅妈妈领着它的崽崽送她上学，脖子伸得老长老长。下午便会如期而至，在晒谷坪等她放学回来，脖子又伸得老长老长，用嘴衔衔她的裤角和书包，可现在都不见了。这天，燕子放学到晒谷坪了，鹅妈妈没来接，她加快步伐，来到堂屋看见了它，正伏在草窝里，竖着脖子，张望着门外，眼睛痴痴呆呆的，看见燕子来了，脖子和头鞠了一下，哑哑地“嘎”一声。那声音是从心里最疼的地方传出来的。燕子扁着嘴，泪弹子“嘣”就下来了，蹲着抱起它坐在凳上。

奶奶做工回来了，燕子还坐凳上抱着鹅放在胸前，和鹅一样傻傻的。

“天黑了，你还抱着它做什么，还不点灯写作业。”奶奶催促着燕子。

“鹅妈妈想那些鹅崽了，我也想它们了。”燕子说着，哽咽起来，那些鹅可是燕子一天天看大的，最喜欢听燕子唱《卖报歌》了。

好几个月，鹅妈妈一个蛋也没下，还瘦了。奶奶见禾苗割了，马上又买了十几只鹅，燕子又要去草地看小鹅了，也顺便带上鹅妈妈，它是最善良的鹅。天然地领着护着那些不是自己的鹅宝宝吃草，吃饱了就都到小燕儿写作业的边上休息。燕子写好作业了就躺到草地上，枕在鹅妈妈的背，一起看天上的蓝天白云，晒晒傍晚的太阳……

最奇的是有一次，燕子在池塘边写完作业收本子时，铅笔不小心掉进池塘里，怎么办？爷爷奶奶挣钱太不容易了，而且铅笔还那么长没写完，塘坝那么高，水那么深！燕子找来树枝想把笔划到岸边，可手短树枝也短，根本划不到笔，又想办法用石头砸出水波，靠水波推动笔靠近岸边，可眼法手法都不准，笔越浮离岸越远。燕子心里嘀咕，难怪爸爸重男轻女，我要是男孩，游过去便捡了回来。咦，鹅妈妈伸长脖子，亮着眼儿，在找水里的笔呢。它好像可以弄上来呢。燕子眼睛一亮，抱起鹅妈妈，指着水里的铅笔，手里比划着，告诉鹅下水快把那支铅笔衔上岸。不知是鹅听懂了还是什么，把它放下水，还真神了。只见它用嘴先碰了碰笔，然后用嘴衔着往岸边游来了。燕子兴奋得脸都红了，高兴地奔过去，接过铅笔，抱着鹅亲了又亲。

燕子觉得鹅妈妈太棒了，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鹅。

第三个秋天了，鹅妈妈又孵出了十来只鹅，它很会照顾自己的宝宝了，燕子不用去专一地放鹅了，她放心地上山捡柴。灶屋柴角落永远是满的，任爷爷奶奶烧个够。这是燕子的功劳呢。

转眼秋天快过了，树上的黄叶子快落光了。一天，燕子走到屋前，看见家门前散落着鹅毛，白白的，亮亮的，有些飘飘悠悠，正向四下里飞去……

燕子心“咯咚”一跳，手一松，一捆柴从背后掉落。她三步奔一步抓起屋檐下一堆纷散的白鹅毛，心紧张得痛，这是鹅妈妈身上的毛呀！来不及多想，燕子冲进灶屋，看见鹅头、鹅脚在锅里 翻 滚 。 燕 子 眼 疾 手 快 ， 抓 了 一 把 鹅 肉 ，“啊——我的鹅，我的鹅！”

正在煮菜的奶奶连忙夺过燕子手里的鹅肉，掰开她的手，小手掌已起了好多泡。燕子哪知道疼，一个劲的哭叫：“我的鹅，呜——”邻居们惊动了，都围了过来，看到燕子那伤心的泪，那烫伤手，也流泪了。

那天，刚好爸爸妈妈从城里回来。他们吃饭时一块鹅肉也没挟……

冬天过了，燕子去城里上学了，奶奶家再也没有喂过鹅。